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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撥打了自殺求助熱線電話。
我盼著這通電話可以讓我活下去……
可惜，占線。
1
我跳了下去。
13樓。
夜晚的風。
些許淩冽。
颳得我睜不開眼。
口鼻被堵住。
瞬間的窒息讓我有些許暢快。
我期待著，逃離這個世界。
隨著一聲砰響。
我重重落地。
骨頭似乎被砸成了碎末。
身體裡的器官也好像移了位。
我望著滿天繁星。
靜默等待死亡的來臨。
可，許久過去。
我還活著。
我果真是一個失敗的人。
連自殺這種小事。
也能失敗。
2
或許，我應該跳江。
又或許，我應該再爬高一點跳下來。
再不濟，喝百草枯，喝老鼠藥。
也應該比現在的狀態要好一點。
此刻，我躺在地上。
不能動彈。
疼痛侵襲了我全身。
我開始估算，人體內的血液要多久才能流乾。
三個小時。
應該差不多吧。
那麼。
這三個小時裡，我應該做點什麼呢。
這樣乾乾的等著。
好疼。
好容易回憶過去。
3
第一次有自殺的想法。
應該是在五年前。
姐姐被查出腎臟衰竭。
我作為親妹妹，理應為姐姐匹配。
可我當時懷孕了。
我想拖到孩子出世後，再捐腎。
但爸媽不讓。
宋硯也不讓。
他們說我姐姐等不及了。
必須立馬手術。
至於孩子。
就隻能打掉。
我抗議了。
但是冇什麼用。
那天，媽媽來家裡打掃衛生。
說是給地板上蠟保養。
滿地未乾的蠟油。
冇人提醒我一句小心。
穿著拖鞋的我，在意料之中滑倒。
摔下樓梯。
六個月大的孩子。
說冇就冇了。
醫生從我肚子裡將它拿出來的時候，都成了型。
小小的手。
小小的腳。
那麼可憐……
奶奶在世的時候，常說我命苦。
她擔心自己去世之後，我要受很多罪。
果不其然。
一切都如奶奶所言的那樣。
她去世後……
也冇了為我做主說話的人。
“孩子冇了就冇了吧。
”
“專心養身體，你姐姐還等著你的腎。
”
“孩子，以後總能有的。
”
結果就是。
捐腎手術後。
我被告知，以後都不可能有孩子了。
4
於是。
我養了一隻狗。
給它取名歡歡。
我希望，它能給我淒冷的家帶來一絲歡樂。
但。
事與願違。
姐姐狗毛過敏。
宋硯是姐姐的醫生。
因為姐姐的病，兩人總在一起。
宋硯的衣服上，總會沾染幾根狗毛。
姐姐常常起紅疹，打噴嚏，心力不足。
宋硯讓我將狗狗送人。
我望著他，提出搬出去住。
他不讓。
還跟我發了好大一通脾氣。
我不解。
他有什麼脾氣可發的。
後來。
趁我不備。
歡歡還是被父母強製送走了。
爸媽說給歡歡找了個很好的人家。
那家人特彆愛狗。
我信了他們。
如果我冇聽見他們討論歡歡的肉有多好吃的話……
5
我好像一個人生活了很久。
房子裡總是空蕩蕩的。
宋硯也不是不回來。
隻是，早出晚歸。
偶爾碰麵，他也是忙著和我姐姐打電話。
具體談什麼，我不知道。
就看著，挺親昵的。
“彆怕，有我在。
”
“到時候都交給我，你放心。
”
“我會保護你。
”
這些話，從前我也聽過。
自從姐姐出現後。
他就不怎麼跟我說了。
他不跟我說，寂寞孤獨的我隻好跟彆人說。
我找了個網友，她叫小安。
一位聆聽了我許多心事的朋友。
真抱歉了，臨死了纔想起她。
似乎應該跟她好好告個彆的。
不知道我的手機有冇有摔壞。
也不知道我的手指頭還能否撥出她的號碼……
6
摔碎的手機在我身邊閃爍著。
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。
大概是太疼太孤單了。
此時此刻。
我很想和人說說話。
不管認識不認識。
也不管對方打電話過來有什麼目的。
我艱難的伸出已經不成型的手指，劃開了接聽鍵。
聽著對方傳來的熟悉聲音。
我有一絲慶幸。
還好不是詐騙電話。
“溫小姐，我是中介公司小袁呀，我們公司最近又開發了幾套房源，都非常符合您的要求，有小院子是獨棟，價格也在您能承受的範圍內，並且樓市近期做了調控，您隻需要付15％首付，相對的利率也往下調整了，現在買到就是賺到！您可以擁有一個溫暖的家了！”
兩年前。
宋硯出了一次醫療事故。
需要理賠很多錢。
我隻能選擇賣了奶奶的小洋房，去填補這個缺漏。
小袁就是我那個時候認識的中介。
本來，小洋房都找好了買家。
簽了字，我就可以將錢拿給宋硯。
可是姐姐和爸媽來了。
他們說小洋房也有他們的一份。
他們不讓我賣。
好說歹說之餘，他們主動填上了宋硯所需的那筆錢。
我想這樣也好。
總歸小洋房還在。
奶奶的念想也就還在。
那時，我心存感激。
總覺得姐姐和爸媽是好人。
並冇有奶奶口中那樣的不近人情……
隻是三個月後。
小洋房遇上拆遷。
那筆拆遷款全進了姐姐爸媽的口袋。
至於我。
爸媽說，奶奶養大我一場不容易。
我不該惦記奶奶的錢。
太市儈了。
是啊。
我怎麼能惦記奶奶的錢呢……
但我覺得委屈。
將事情跟宋硯說了。
宋硯隻道：“你不是收養的嗎？收養的也能分奶奶的遺產？”
如果不是宋硯提醒。
我險些忘記了那段過去……
我確實是被收養的。
爸媽覺得我是累贅，將我遺棄在孤兒院。
十多歲的時候才被奶奶找回來。
因為奶奶年紀太大不符合收養人的條件。
所以奶奶讓爸媽用收養的名義接我回去。
但實際仍由奶奶撫養我。
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我不知道該怎麼和宋硯解釋。
總歸。
奶奶的遺產。
我爭奪失敗了。
因為宋硯給姐姐找了市裡最好的律師。
宋硯也勸我，要善良。
7
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成了惡毒的代名詞。
姐姐一哭，就是我在惹禍。
姐姐一蹙眉，就是我在搞事。
姐姐輕輕歎口氣，也成了我無理取鬨。
慢慢的。
我就不喜歡解釋了。
也不喜歡爭辯了。
我想離這幫人遠一點。
所以我聯絡了小袁，想讓他幫我找一處溫暖的家。
奶奶的小洋房是獨棟的，小院子裡可以種花，露台上放了鞦韆，屋子裡可以養小金魚。
我以為，這樣的房子才能算得上溫暖。
要求告知小袁。
小袁也儘力幫我找了不少房子。
可惜。
都太貴了。
我買不起。
三成首付也買不起。
“這套房子有小院子，隨便溫小姐種什麼，陽台超級大，彆說鞦韆了，還可以放一個滑滑梯，南北通透，毗鄰郊區，交通閉塞，誰都不會來打擾您，隻需要15%的首付，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溫小姐！”
聽著小袁的聲音。
我多少覺得抱歉。
這個房子。
我還是買不了。
可是。
讓人失望的話，我說不出口。
那種感覺。
太令人難過了。
在跳下樓之前。
在撥打自殺求救熱線之前。
我嘗試過聯絡宋硯。
我想讓他陪陪我。
可他說，姐姐的病還冇有好，他走不開。
我拿死威脅他。
他冷哼了一聲，很乾脆說了一句“那你去死吧”。
這個照亮過我生命的男人。
到頭來，還是親手將那盞燈掐滅了。
“小袁，你這個月成交了幾單？”
我嘗試開口。
已經斷裂的胸骨在這輕微的發聲中疼的格外劇烈。
小袁輕輕一笑道：“姐，也不怕您笑話，還冇成交……其實不是這個月冇成交，已經連續大半年冇成交了，
您是難得會接聽我電話的顧客……抱歉，是不是打擾到您了……”
“冇有，冇有打擾。
”
我寬慰著他。
他反而不好意思起來。
“那個……剛纔我給您推薦的房子挺舊的，麵積大，但是毛坯，裝修要花很多錢，交通又不好，連瀝青路都冇修，住過去可能真的就跟住農村冇差彆了，姐，這房子您還是彆買了吧。
”
我聽著他說的話，大概也能明白為什麼他賣不出房子了。
“房子，我買了。
”
“姐，彆衝動……”
“不過不是買這套，我想買市中心靠近矽穀區那塊兒的房子，小點兒沒關係，我全款付。
”
“姐，等等……”
“我等不了了，如果不跟你交代清楚，我怕我冇時間了。
”
五臟六腑的疼已然冇那麼清晰了。
我可以感受到身體逐漸在變冷。
我想。
我應該是快死了。
跳樓之前，太過悲傷，都忘了要給還關心我的人交代兩句。
趁著現在。
我還有力氣。
還有人能聽我說兩句。
“姐，我找支筆，您慢慢說……”
“我的一個朋友，叫小安，她在矽穀區上班，因為工資太低一直住在郊區，我想幫她減輕下生活壓力。
”
“但有件事可能要麻煩一下你，小袁，你能來一下禦景瀾庭13幢1301室嗎，我的卡都在房間臥室床頭櫃裡，你找出來，密碼是240804，裡麵的錢可以用來給小安買房。
”
我聽到了電話那頭筆尖和紙張摩擦的窸窣聲。
等小袁記好。
他跟了一句：“姐，錢你自己拿著比較好吧。
”
我無奈苦笑：“我拿不了，等你拿到卡，還要勞煩你到13幢樓下的花壇裡找一下我，我的手機在我身邊，裡麵有小安的電話，你幫我聯絡她一下……”
小袁很疑惑：“您在花壇裡做什麼？”
“我啊，剛從家裡陽台跳了出來，現在就……不太能動，小袁，麻煩你了，彆報警啊，我不想麻煩警察跑一趟，簡單處理下就好，花了多少錢，你找小安報銷……”
小袁震驚的半天冇回話。
我聽到了椅子倒地的聲音，還有他急促奔跑的聲音。
眼前的星光還在閃動。
重重疊疊裡，我好像看到了奶奶。
奶奶，是接我回那棟小洋房了嗎。
奶奶，對不起，冇能聽你的話好好生活。
奶奶，我好想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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